八百多年前的乾道海溢

2021-11-12 11:33:02






文化地标


为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,助力文化温州建设,温州市政协通过近两年的努力,编撰出版了《温州文化印记》。

《温州文化印记》一书的出版,能使更多的读者了解温州,了解悠久而灿烂的温州文化,凝聚更强的力量,谱写出共同富裕背景下的温州文化新篇章



八百多年前的乾道海溢


孙建胜

温州市龙湾区地方志研究室工作人员

温州市政协文史工作特邀研究员


温州濒临东海,地理位置独特,历史上自然灾害不少,特别是台风及由此引起的暴雨海溢最为严重。据统计,温州历史上死亡千人以上的大小水灾有11次之多。 南宋孝宗乾道二年(1166)大水灾,即乾道海溢,是其中最大最严重的一次,给温州沿海地区、瓯江口两岸带来灭顶之灾,也改变了温州的人口格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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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灾记载与遗迹


约855年前中秋的一个夜晚,濒海的温州城经历了一场旷世的灭顶之灾。从存世文献的字里行间,至今依然可隐约感受到那山呼海啸、浮殍遍野的惨象。 


翻开正史,里面对这场水灾有不少文字记录。《文献通考》记载:乾道“二年八月,温州大风,海涛流溢,沿江民庐、盐场,覆舟溺死者二万余人,江滨胔骼尚七千余人”。《宋史》除与上述类似的记录外,还写道:乾道“二年八月丁亥,温州大风雨驾海潮,杀人覆舟,坏庐舍”。《宋会要辑稿·食货五九》记载:“温州近被大风驾潮,渰死户口,推倒屋舍,失坏官物,其灾异常。” 


各个地方的方志也记下了这场罕见的水灾。弘治《温州府志》对水灾发生前的 异象和水灾经过作了非常详细的记录:乾道“二年夏,海门有蛟出水,长丈余。既而塔头斗门吼二日,海上浮钱,有一老父识之曰:‘海将鬻人也,风潮必作矣。’ 至八月十七日,飓风挟雨,申酉益甚,拔木飘瓦,人立欲仆,市店、僧刹摧压相 望。夜潮入城,沉浸半壁,人方上屋升木以避,俄而屋漂木没,四望如海。四鼓, 风回南,潮退,浮尸蔽川,存者什一。以永嘉任洲言之,一村千余家,家以五人为率,计五千余人,存者才二百人,余可类推。其居山原者,虽潮不及,亦为风雨摧坏毁,田禾无收。瑞安、平阳、乐清皆然”。 


永嘉、乐清、瑞安、平阳各地的旧志中,在“灾异”或“祥异”目中都有相同记载。 


瑞安《八水周氏族谱·草斋公谱序》也记载:乾道二年八月“十七日申酉时, 果一声惊震,顷刻飓风挟雨,溢甚。海浪潮翻,拔木漂瓦,人立欲作摧倒。市店、 公廨、民居、僧刹,夜潮入城,沉浸半壁,人方上屋升木以避,俄而屋漂木没,四 望如海。四鼓,风回南,潮退,浮尸蔽川,存者什一。其居山原者,虽潮不及,亦为风雨摧坏,田禾无收。瑞安、平阳、乐清皆然”。


 宋永嘉学派代表人物叶适在他《水心集》的《李宜人郑氏墓志铭》中提到: “天富北监在海玉环岛上,乾道丙戌秋分,月霁,民欲解衣宿,忽冲风骤雨,水暴至,闼启膝没,及霤荡胸,至门已溺死。如是食顷,并海死者数万人。监故千余家,市肆皆尽,茅苇有无起灭波浪中。”林季仲《竹轩杂著》中的《祭林尚友文》 也有:“大浸稽天,祸及九乡。残骸露胔,姓氏勿详。” 以上文字,真实再现当时夜半大水忽至,瞬间屋毁人亡的悲惨情景。而在龙湾永中坦头村峰门山南部,高约20余米的山坡石壁上,今存有一处特殊的摩崖石刻: 上面刻画着一艘帆船,竖桅扬帆,船后有舵,长约50厘米,船下刻有“乾道二年水满到此”八个隶字。按相关专业人员水准测量,这里距地面高程69.68米。据知情人士介绍,所刻的帆船是很早就有的,下面八字是王璞(1911-2003)先生生前镌刻。此摩崖石刻的准确性和真实性尚有待考证,但乾道海溢的高水位所造成的人员重大伤亡却是不争的事实。站在此处,想象几十米高的浪头汹涌而来,即便时隔 855年,仍毛骨悚然,惊心动魄!

四库全书本宋元马端临《文献通考》记载宋乾道二年温州大水灾书影


明刻本弘治《温州府志》记载宋乾道二年大水灾书影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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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灾损害



乾道海溢,前后连续十几个小时的潮漂风摧雨注,温州全城尤其是永嘉、瑞安、平阳、乐清四县的沿海地带及瓯江口两岸,淹没水中,人口、土地、财产、水 利设施遭受到史无前例的损害。 


土地受到海水倒灌,咸卤浸入土脉,致使好几年不可耕种。水利设施毁坏非常严重,塘埭斗门闸毁坏不计其数,连江心屿的龙翔寺都被淹没。 


死亡人数更是惊心!潘猛补先生据《宋会要辑稿》“温州永嘉、平阳、瑞安、 乐清四县逃移、死绝人丁共一万四千七百九十五丁”,及有关史书与先贤记载,考证此次灾难中温州死亡总人数在七万左右。当时温州总人口大约七十万左右,这次灾害,死亡人数约占温州人口的十分之一。 


其时的经济命脉,温州五大盐场——玉环天富北监、乐清长林场、永嘉场、瑞安双穗场、平阳天富南监,都遭严重毁坏。尤其永嘉场在海边,地势比温州郡城低,全场沦为泽国。相传只有居住在大罗山上的茶山管氏与潘山木氏,幸免于难。 瓯江中的孤岛七都任州,在这场大灾中幸存200人,大概二十五人存一;永嘉场也有孑遗,如曾于宋元祐间捐赀建国安寺石塔的青山申屠氏、唐代迁居郑岙的郑氏、元祐间与寺僧同建白水上岸桥的姜氏等,逃过大劫难,顽强地生存下来,承续文化脉流。


龙湾坦头峰门山上“乾道二年水满到此”摩崖题刻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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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齐心赈灾



水灾后,温州知州刘孝韪立即同司农少卿陈良弼,未上报将五万余石义仓米先行分赈灾民。温州各界纷纷参与到救灾中,当时担任国子监丞的永嘉学派代表人物郑伯熊,发动温籍官员向朝廷报告灾情,请求赈灾。九月七日,刘孝韪上书朝廷, 得旨放罪。同日,朝廷派遣浙东提举常平宋藻来温州,派常平义仓米赈恤救援。九月十一日,朝廷又派遣度支郎中唐珣,同宋藻、刘孝韪访问水灾实地,统计受灾人数,核实赈济。十二日,下诏提前释放部分服刑人员,增加救灾劳动力。十月一日,下诏令内藏库支钱二万贯,修复塘埭、斗门。乾道三年四月十八日,下诏免去温州永嘉、平阳、瑞安、乐清四县逃移、死绝人丁纳绢。九月十七日,下诏减温州经总制钱十分率为二分。朝廷在温州大水灾后的赈恤救援中,虽有一些失职行为, 如以不能收葬淹死者而罢免知州刘孝韪,及存在欺压百姓现象等,但总体还是颇为积极的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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灾后重建与移民




这次水灾后,虽然开展赈灾自救和恢复生产,但受灾面广、毁灭性大,特别是人口剧减,劳动力缺失,以致重建困难重重。自乾道三年三月知州刘孝韪被罢官, 至乾道九年的六年时间里,连换王逨、王之望、刘夙、刘敏士、曾逮、王伯庠、莫济七任知州,可知灾后重建极不容易。 


其间,多任知州如王之望等“奉诏徙福建民实其郡”,从而引发福建民众迁入温州的大潮。此后闽人陆续移徙,开垦田地,繁衍生息,形成继唐末五代之后又一次移民高潮,这也是温州历史上闽人入温规模最大的一次。 


温州自古就是移民之乡,曾发生过多次大规模移民,对温州影响较大的有魏晋时期的衣冠南渡;唐末、五代移民避乱;宋室南迁大批移民定居温州;乾道二年海溢后的闽人入温;明代抗倭士兵戍守留温。 


在如今温州沿海地带的许多传世家谱中,记载祖宗是乾道水灾以后从福建迁入的,涉及永嘉、瑞安、平阳、泰顺等地三十多个家族。葛剑雄主编的《中国移 民史》中据民国《重修浙江通志稿》等资料统计,宋代迁入温州四十三族,其中 三十五族来自福建。 


下面以永嘉场水灾后外籍迁徙情况为例。永嘉场移民主要有如下四类:灾后闽人补籍、来此担任官员定居、避乱或入赘迁居、访友寻幽等其他迁入。其中闽人补籍约占了永嘉场总姓氏的三分之一,有直接迁自福建的,如普门张氏、英 桥王氏、度山朱氏、新河邹氏、山北林氏、湖滨邵氏、环川王氏、龙湾潘氏等28 姓氏;也有间接迁入的,即其先祖自福建迁入温州郡城或他县,后世子孙再转迁永嘉场,如前街、英桥、沧湖陈氏等。此类先人是否响应知州的檄文补籍而来, 未敢确定。但在《度山朱氏宗谱》旧文记载中说:度山朱氏始祖朱纂,福建赤岸人,淳祐间奉命来永嘉场灾后治理,曾回乡动员有能力且愿意外居异乡的亲戚朋友随他来永嘉场,一时跟随者众多。这表明,当时除官府檄文外,也有民间的动员,自宋末至明初陆续迁徙。 


外籍先民带着忧患意识来到新土地上,与在灾难中顽强生存下来的温州本土先民,一起开垦劳作,繁衍生息,形成温州人勤苦耐劳及敢为人先的性格,共同推动温州经济文化的发展,成就了今天温州的繁荣与昌盛。





来源:温州市政协文化文史和学习委员会

编辑:黄政仲

责编:何继岗 钱若谷 李温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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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监制:邓雄杰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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